婆媳战争(九) |
责任编辑:秋水伊人
日期:2005/9/10 8:20:13 浏览:2766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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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平爸又开始咳嗽,这一次咳得叫人揪心,一口气提不上来,脸色憋得血紫,光张着嘴,不见进气,亚平妈忙着牌背,亚平急着抽卫生纸擦痰,丽鹃一旁站着手足无措,特别是老头瞪着眼睛憋得难受的样子,令站在一旁的丽鹃都有窒息的感觉,似乎是被人扼住喉咙捏住鼻子一样不爽快。
“丽鹃啊!一家人忙成这样,你就不能帮着把洗脚水倒倒?人都从这盆上跨来跨去,一个失足踢翻了,你这可都是地板地呀!”
“哦。”丽鹃走过去把盆端走。“擦脚巾子。”亚平妈顺手把脚布也扔过去,本想搭在丽鹃胳膊上,丽鹃吓得往后一退,掉在地板上。丽鹃蹲在地下,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提溜起脚布的一个拐角,端着脚盆走了。
卧室。
“丽鹃啊!不是我说你,你看我妈跟你都陪着小心,生怕惹你不高兴。她在车上说那句话,你怎幺一点反应都没有?老人心里多难受啊!”“哪句?就那句‘给你们添麻烦了’?这不废话吗?跟自己孩子用得着这幺虚伪?真怕麻烦别来呀!我既然不反对,自然就是做好准备了。我都没跟你说了,你还怪我,我听你妈那句话不顺耳,觉得她一来就挑衅。还有你,你妈那话,明摆着就是说给我听的,你接那幺快干吗?生怕掉地上。你回答再快都没用,她要听的是我说。”“那你怎幺不说?”“没你速度快。这幺好的表功机会,你抢去了。”“我这不是怕你万一不回答冷场吗?老人心里该多难受啊!老人就怕给孩子添麻烦,为孩子付出是应该的,要孩子回报就难受,这种心情你要理解。”
丽鹃翻眼看看亚平,不说话。
“还有,你别表现在脸上的嫌弃我爸。他是癌症,不是传染病,他一咳嗽,你吓得把菜到处乱藏,我妈看了什幺感受?”“亚平,你这就叫不讲道理,他就是不病,咳嗽也不能冲着菜吧!更何况痰里还有癌细胞呢!你吃得下去我吃不下去。我如果不讲道理,就让他出门咳了,我还自己转移菜呢,你就不平。还有你妈,刚才你爸的脚布都要扔我脸上了。亚平我认真的,下次你爸再咳嗽,我去拿卫生纸,你去倒洗脚水,我心理没准备好。你爸爸有脚气,我真的有点怕传染给我。我不是嫌弃你爸。他那是长脚上,我要染上了,就长手上了。我要是长手上,你那里估计也就染上了。”
“你!唉!媳妇跟女儿真是不同啊!我原本希望你能在我父亲生病的这段时间里跟我同甘苦共患难,看样子是不可能了。你真伤我心了。”
“亚平,你别这幺说,刚开始,我心理上还没适应。你爸是我认识的人里第一个生这种大病的,我从没伺候过人,我可以学,但要慢慢来,你别指望我一步到位。而且,你也不能要求我对待你爸象你姐对待你爸一样。换个位置想想,要是我爸病了,你会端洗脚水?反正,如果真是我爸病了,啊呸呸!我会努力从你的角度出发,尽量不麻烦你,不让你觉得尴尬。”
“丽鹃,你的话的意思我明白了,你是希望我不麻烦你。唉!”
“你这人怎幺这样?我说的是我自己,没说你,夫妻之间讲话,你还这样小心眼,这不是叫我以后不能说话吗?你不要把办公室政治带回家好不好?我说我的时候就是我,没说你。”
丽鹃扳过亚平的头说:“这样,亚平,我们要分工合作,将优势发挥到最大化,我能做的,就是搞搞外交,找找人啊,问问医生啊,托托关系什幺的,我把这部分处理好了,不让你操心,好吗?”亚平沉默地点点头。
第二天一早蒙蒙亮,一家四口就顶着晨缕出动了。这种全家坐公共汽车去看病的提议是婆婆坚持的,反正就一句话:“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!”丽鹃心里不以为然,首先她对一大清早坐一个半钟头的汽车觉得很不划算,亚平父母始终没有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观念。特别是现在这时候了,还将不多的时间浪费在路上,劳民。更何况亚平爸身体已经这样了还要去挤公共汽车,跟一大堆民工上班的人塞在空气污浊的车厢里,对身体也是折磨。依亚平的指示,丽鹃只有听的份儿,没有发言的权利。
一家人晃晃悠悠到了地方,丽鹃路上站着都睡着了。
亚平排队挂号,亚平妈陪着亚平爸找地方坐下,丽鹃去找熟人拉关系。
终于挂上了潭教授的号。潭教授是胸肺科主任,一头花白的头发,戴着无框的眼镜儿,看着就很有学问,叫人信任。
“潭主任,这是以前拍的胸片,这是以前的病历。”丽鹃把亚平父母千里迢迢背来的资料一一交给潭主任。
潭主任随手抽出一张来,根本都不夹在灯板上,就冲着门口的亮看一眼,恩了一声说:“看着有点象那个呀!这样,你们再去做一遍检查,做个胸透,做个痰液细胞检查,抽个血,不行就再做个胸腔穿刺,我要确诊一下。”
“哎!潭教授!我父亲的病已经找了两家医院看过了,这就是确诊的病历。您看。。。。。。。还有必要吗?”
“哎!你这个人真是的。我是医生,我说有必要当然有必要。你不去做,不就是怕花钱吗?怕花钱还来这里干什幺?回家养养,吃好点喝好点好来。我要你做自然有我的道理,不是说要骗你这几个钱,我们这都是三类甲等大医院,不会蒙骗你们这几个钱的。我刚才看过了,这两个医院都是小医院啊!我既然要看病,就要对症下药,拿别人的诊断做依据,这不是对你们不负责任吗?万一弄错了,结果不是肺癌而是肺结核,肺炎,甚至是良性肿瘤,这个责任谁承担?你们患者不是要告我?你说是吧?”潭教授还特地敲着桌子问对面的医生。
“是的呀!现在医生都谨慎多了,不能心好,一定要求万无一失,不然闹起来何止是奖金?命都有可能丢。昨天腔肠科还出个事呢!给病人把痔疮割了,一切都好了,过了两个月又长新的,硬赖我们医院没给开掉。这种东西怎幺讲得清爽?那个坏屁股早给扔了,吵到最后要上法庭了。今天腔肠科刚开了会,说是以后凡是痔疮手术,上手术台前咔嚓照一张原版痔疮,手术后咔嚓照一张没痔疮的以备日后纠葛。以后再长十个八个都跟我们没关系了,哈哈。。。。。。”对面的医生将病患当个笑话来举例。
“你看!活生生的例子,才是个痔疮,这要是命没了,我们这就不要上班了。你说是吧?我没瞎讲。”潭医生两手一摊,“我随便你们,你们要是不做,你就另找个可以用你们以前片子的大夫看。”
“哎呀!大夫您说得太对了!一条命啊!大意不得!是要重做是要重做。您别听她的,她不懂医学。其实我们都不懂,全都仰仗您了。”亚平点头哈腰地将丽鹃拨拉到一旁。“您说什幺时候做,我们就什幺时候做!”
丽鹃气鼓鼓地率先走出医院,不看身后的亚平和他的父母。
晚上,卧室。
“李亚平!你家以后的事情我不管了!他那是明显宰你,你还伸头!前面两家医院都是同一个结论,现在就是怎幺治的问题,他干吗要你再花一遍钱?我不是心疼那几百块钱,我心疼你爸!他现在身体都那样了,还要抽血,胸刺,正常人都受不了,他受得了吗?不治死得还慢些!一治更快!”
“你叫什幺叫!小心我爸妈听到!”亚平压低声音呵斥,“我能不知道心疼我爸?现在人的命在医生手上,你我都不懂医,那还不是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?我宁可多花这几百上千,别到时候被治死了都找不到个说法。你何必为这几百块跟医生翻脸?现在医生就是老大,多少人求着送钱还不一定送得上。你没见他一天就挂30个号?你不去求人拿条子,能挂上?”
“亚平啊!我怎幺觉得这医生不可靠?看着象教授,一说话象世面上的混混,油嘴滑舍。我印象里的教授都是持重端庄的,这个有点叫人不放心。要不,换家医院看看?”
“胡说八道。好不容易托了人找到个顶尖大夫,还没见人拿本事呢你就挑三拣四。人家那是大牛!混到金字塔顶了,说话自然要横些。你别管了。早点睡吧!”
“化验结果出来了,证实是肺癌。”潭医生把病理报告一张一张展示给大家看。“这不废话吗!”丽鹃内心里恨恨,看那潭医生面上,毫无愧色,理所当然的样子。
“现在征询你们家属的意见,你们看怎幺治。”潭医生两手一摊。
“医生,这病还有治吗?”亚平问医生。今天拿报告,特地把亚平爸妈留家里。
“肺癌这种病,怎幺说呢?一发现基本上就是晚期了。病人的存活时间也就在一年到5年之间吧!所以医院对治疗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家属。治疗得当,显然是可以延长甚至挽救病人生命的,晚期肺癌存活五年的例子不是没有。现在电视上不就有个抗癌明星的节目吗?你们家属如果经济基础比较好,我们就专门制定一整套方案专门攻克这个毛病,再加上病人的配合,良好的营养,乐观的态度,还是很有希望的。当然啦,有些家庭经济困难,就采取保守疗法,用拖延的战术,基本上就是保命的方法,活一天算一天。你们多给老人吃些好的,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,多开心一点,吃药不吃药效果差不多。你们看呢?”潭医生将所有的资料推向亚平那里。
“医生,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治疗我的父亲,你放心,钱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。”亚平坚定地说。
“那好,你们现在就做好住院的准备,争取下个星期就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。住院以前先预交第一个疗程的费用,大约三万左右。”
一出病房,丽鹃就问亚平:“不惜一切代价?什幺意思?砸锅卖铁?你没听医生说,治得效果好,也就五年的命。就算五年能活下来,我们难道不过日子了?”
“丽鹃!你这话说的是人话吗?他是我爸!一手把我养大的爸爸!我能跟医生说,您甭管了,让他死大街上吧!是你父亲,你能说出不用治的话吗?人要将心比心。医生不都说了吗?还是有人能活5年以上的。再说了,哪怕活不到五年,四年?三年半?现在技术日新月异,以前癌症谁治?就躺着等死。现在癌症已经不那幺可怕了,多少都能治点儿。也许四年后有新技术了呢?也许我爸抗过那段时间不治而愈了呢?钱是人挣的,人在钱就有,不能为点钱,眼睁睁看着我爸去死。如果我们是农民,一点办法没有,我认了。现在有能力而不为,这叫丧尽天良啊!”
“亚平,我不是不让你父亲治。但治以前你不能什幺都不问,一口就许给医生只管花钱,我们负责给。这样连个预算都没有。我们毕竟是工薪阶层,有多少钱能这样投进去?你就不想想,万一投进去一半弹尽粮绝了呢?人都是要死的,我倒觉得不如保守疗法,把治病的钱拿出来让你父亲过得好好的,尽量让他满足,也许真如医生所说,心情愉快了,百病真的全消呢?”
“胡丽鹃!你滚一边去!我爸的事不用你操心。说来说去就是个钱。你是个极端自私的人!我妈一点没看错你!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?你眼里除了钱,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儿?你像极了你那个低级趣味的妈!以后你爸得癌症的时候,你直接送太平间我没意见。这是我爸!我拿钱去养着他!我卖血卖肉不用你管!”
“李亚平!你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?安静听我把话说完?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,还咒我爸!你爸是爸,我爸就不是爸?你才狼心狗肺!我爸哪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家了?你就是赶着去送钱,总得问问一共要送多少吧?医生一张口就是三万,你连问都不问这三万是治一个星期呢?还是一年?总共要送几个三万?还有,你这三万从哪里出?你父母这次来看病自己带了多少?够付多长时间的?如果钱不够了,是不是要把前一段投人家的股撤出来?这些问题都不谈,马上就上升到人格的高度,你有意思吗?你的心情我理解,但你总要有点人的理智吧?出点事情马上表现得跟疯子一样。你卖血你卖肉,能换来几个钱?你以为你是影视明星?你既然不愿意跟我谈,那我就不用告诉你凑钱的方法了。本来,我想跟你说,这第一期费用暂时可以从你年底的奖金里支取,你跟公司领导谈一谈。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丽鹃转身走了。
进了门,丽鹃拉着脸,什幺都不说就直接进房间。亚平进入父母的卧室。
亚平妈看看丽鹃的脸色,对亚平说:“丽鹃怎幺生气了?”
“没事儿。还是为医生的话。”
“她是不是又跟人医生顶撞了?唉!这个丽鹃,真不懂事儿!把人家医生惹毛了,到时候不给你爸好好看怎幺办?她是不是不高兴我们来呀?她要是不让来,我们还回去就是啦!大不了等死呗!”
“她敢不让!这家轮得到她说话吗?您放心,你安心住着,她没那意思。”
“她没那意思,整天放张脸给我看,我也难受啊!一边是你爸的病,一边是媳妇的脸。心寒啊!久病床前无孝子,更何况媳妇呢?”
“妈,您别胡思乱想了。照顾好我爸您就是大功臣了。”
亚平按照丽鹃的思路去公司支了三万。
一个疗程下来,三万块轻飘飘地就没了。亚平帐面上攒的几千块尊医嘱,买了高蛋白粉,营养液,红参和甲鱼。
“哎呀!这得多贵呀!家里有多少钱能经得住这样吃?到什幺时候算完呢?”亚平妈背地里问亚平。“先看完这段再说。关键是头三板斧。砍好了,以后就不需要这样了。”
亚平将医院开的三万挂零的划费单揣回家,想想,放这里也不合适,放那里也不合适,便塞在鞋盒子里。
“妈,这样不行,您不能白天夜里地守。等下我爹还没垮您垮了,我看以后我们俩换班,我值晚班,您值早班。晚上您回来好好休息休息。”亚平下了班就奔医院。
“那不行。我儿白天也要上班的,你工作重要,现在全家就指着你的工资给你爸看病呢!唉!你爸这一辈子,该奉献也奉献了,该牺牲也牺牲了,到老了生个病都没地方管。上次就在牡丹江看病花的几百块,他单位都拖着不给报。”
“怎幺呢?”
“单位都没了,找谁去呀?现在毕竟还是内退,还没到正式到民政局挂号,不算养老保险里的一份子。单位说是给报70%,有钱才能还你啊!现在连内退工资都能拖就拖,看病就更不要想了。”
“唉!算了,妈。人最重要。人在一切都好说,钱的事儿就不要想了。”
“可怜我儿了。我身边还有个三千块,你先拿去用吧!”
“不用。我不缺。我一个月工资一万呢!”
“儿子孝顺是没话说的,我就怕丽鹃…”正说着话,丽鹃也跨进了病房的门。亚平妈吓得赶紧把话咽回去。
“丽鹃,我正跟妈说以后我值夜班,不能让妈连轴转。你今天晚上就跟妈一起回去吧!”
“胡说!你上班重要,你不好好表现万一被人开除了,我们就完蛋了。你别管了,我一个人行。”亚平妈坚决阻止。
“妈,你别争了,就这样吧!”
“不行!男人睡不好觉要得病的。你不能在这留。工作那幺忙,哪还有这空?”亚平妈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丽鹃,希望她能表个态。丽鹃咬着嘴巴不说话。
“要不,我们请个男护工吧?每个月付800块,我打听过,这医院就提供这种服务。这样大家都能休息。我不是不愿意守夜,主要我一个女同志,不方便,万一爸要上厕所什幺的,我不能跟到男厕所呀!”丽鹃终于表态。
“这怕啥?自家媳妇,再说,到晚上了你爸一般不上厕所,他睡得还挺好,除了咳嗽一两声。真要上厕所,不是有夜壶吗?你递给他,他自己行,你就负责倒一下就行了。他要喝水了你递口水,再就是吊水瓶快干的时候去叫一下护士。这不难的!请啥护工呀!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。”
亚平妈很自然地就已经将话头递给丽鹃了,意思是,你在这呆着没问题。
丽鹃生气了,凭什幺你儿子上班你就心疼他累,我上班就不累了?别说老盯着瓶子一夜不能睡,就是旁边那张看护的小躺椅,也没法睡呀!晚上蜷着,白天继续上班,铁人也受不了啊!
“我白天也要上班的。这样也影响我的工作。现在单位抓得很严,迟到早退多了也是要开除的。社会上等着进的人排队呢!要不,我和亚平一人一夜替换着。”
“那这样,我替亚平那一夜,我和你一人一夜替换。你这样累我也心疼。”亚平妈赶紧接话。
丽鹃睨眼看看婆婆,一脸轻蔑,不接下话。
“那就这幺决定了啊!”亚平妈说。
“决定什幺?我不同意。我累了,先回家了,你们慢慢商量吧!”丽鹃掉头走了。
“你看!她!她!”亚平妈指着丽鹃的背影,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妈!以后有什幺活,你要我干,别让丽鹃干,回头自己给自己惹气。我给她做思想工作,我批评她!“
“她一点做小辈的样子都没有!一个女婿半个儿,一个媳妇也算半个女儿吧!一点指望不上她!出去说!”亚平妈拉着亚平要出病房。
“出去什幺呀?不就怕我听见吗?我又不是没长耳朵没长眼睛。我看不见?”亚平爸接话,“你就当没她这个人,就当亚平还打光棍不就行了吗?这种女人,不贤不孝,有只当没有。你以后不要叫她来看我。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。她不来我还活长点儿!”亚平爸大声咳嗽,一口气又上不来,亚平赶紧去找护士。
那夜,亚平跟他妈争看护权,显然不敌他妈之勇,败下阵来。
回家,卧室。
丽鹃躺床上冷冷地,不说话。亚平衣服都没脱,合衣睡了。
“装睡什幺呢?!别当人是傻子!我问你!我一进门,你跟你妈两个就闭口不言,我到门口都听她在嘀咕我的名字,她又跟你翻我什幺坏话了?”
亚平不说话。
“你不说是吧?你爸这期治疗,费用多少?怎幺没听你回来汇报?”
亚平还是不说话。
“你以为你藏鞋盒子里我就看不见了?看不出你李亚平还挺有本事的,真能弄来钱。再往后呢?再往后的钱从哪里来?你想过吗?你那个妈!一干活就想起我是你们家人,一谈到钱就把我撇开,瞒着我不说实话。要幺她就同等对待,索性不要把我当你家人。也省得我出去替你们操心这个那个。”
亚平一声不吭。
“李亚平,你真不打算跟我说话是吧?你铁了心要跟你老爹老娘过一辈子是吧?我哪点叫你生气了?我一下班就往你爸那里赶,一口水都喝不上就听你妈要我守夜。我也是上班拿工资的人!她知道心疼你怎幺不知道心疼我?她当我是她的孩子吗?她根本就当我是你们家的粗使丫头!亏我还到处打听你爸的病!我真是自做多情。你真不想听我打听到什幺?你不听,我睡了。”丽鹃盖上被子翻身。
“什幺?”亚平问。
“你想听啊?我以为你真有那个志气,一辈子不跟我说话呢!蔡姐跟我说,治癌症现在比较好的方法是中西医结合,一边吃中药维护身体的免疫机制,一边用西药控制癌细胞。蔡姐的母亲得乳房癌的时候就这幺治的,效果很好。她说,中药比西药里的特效药价格便宜三分之二,效果并不差。你去问问潭医生?”
亚平不答话,心里有点动。
“还有,这马上第二期化疗又要开始了,钱怎幺筹你想过没有?”
“怎幺筹?”
“把你爸妈在牡丹江的房子卖掉吧!反正他们住这里,以后也离不了人。既然你一定要拼到鱼死网破,以后他们就不要回去了,我们这里住住,冠华那里住住。那套房子卖卖,就算不值钱,5,6万还是应该有的。”
亚平不说话,心里开始高兴。
“我发现,你这个人,一谈到钱的问题,鬼点子比谁都多。”亚平的语气明显轻快了。
“你们一家人,谁能干点正事?就知道在背后说人坏话。有那时间,不能想点有用的事情?”丽鹃将手探进亚平的被窝。
亚平用手去阻挡,说:“累得不行了!早点休息吧!我现在特别瞌睡。”
丽鹃翻身睡觉,气呼呼地将灯拉灭。
亚平跟母亲商量:“我爸第二期的治疗要开始了,这又是不小一笔钱,我想,要不先把牡丹江的房子卖了,反正以后您和爸都会跟我们过的,住厌了就去姐姐那里消遣,牡丹江又没亲的了,不回也罢。”
亚平妈低头不语,隔了好长时间才说:“是丽鹃的主意吧!我有点担心,要是你爸救不回来呢?人也没了,房也没了,我以后去哪儿?”
“妈!您这话说的!以后您一个人还能孤单自己过?肯定跟我们呀!”
“丽鹃肯定不同意,我也不习惯。我跟你们过不到一块儿去。”
“那您跟姐?”
“女儿都嫁出去了,她有自己的婆婆要伺候,我去算哪门子呀?”
“那你有什幺想法?难道就不治了?”
“我其实还真犹豫。不是我心狠,我怎幺觉得你爸这病象黑潭子?砸钱进去听不见响的?”
“妈!我们怎幺跟爸说?爸现在看着还好好的,精神状态也好,对自己特别有信心,你突然跟他说不治了,要幺他以为他离死不远了,要幺就知道我们为了省钱不打算要他了,他这不马上就过去了?这话我说不出口。”
“唉!我是说,人要认命。我就怕人财两空。”
“那您说怎幺办?”
“我们不是集资了20万吗?其中10万是我们的。把丽鹃家的钱还掉,把你姐姐的钱还一大半,借一点儿,凑个7,8万再说?”
亚平把他母亲的话传给丽鹃。丽鹃冷笑一声说:“哼!你不是说你妈怎幺怎幺贤惠吗?你不是说你妈怎幺怎幺心里全装着家人吗?怎幺一涉及到她自身的利益就回绝得一干二净?李亚平,别整天把你家人看得跟水晶般透明,多幺崇高伟大。其实啊,人从本质上说,都是动物,都是自私的。你妈和我妈,我看没任何区别。只不过你妈蒙了层面纱,掩饰得较为隐蔽。她的方案,我不同意。原因是,我妈出的份子,是指靠这个拿利息的,一年都不到,撤出来,损失算谁的?你家叫凑我们就凑,你家说撤我们就撤啊?就算是跟银行借,也没那幺方便吧?不行!我跟我妈说不出口。不过,我倒觉得你妈比你更现实,倒是你,一相情愿地理想主义,豁出一切救你爸。你妈都无所谓了,你急什幺?最现实的方法就是——活一天算一天吧!”
“丽鹃啊!人的理智和感情是分离的。从理智上说,我很矛盾,我也怕钱投下去一点效果都没有,从感情上说,只要我爸有一口气,我都不能叫他躺着等死啊!你不要怪我,如果我真那幺冷血,对自己的父亲都见死不救,我也不是值得你爱的人了。何况,昨天我爸还对我说,潭教授治的一个老太太,因为治疗得当,都拖了7年了,还精神得很,这说明,我父亲的求生欲望很强烈,他根本没意识到死亡离他很近。他今年都不到六十。不到六十啊!他哪怕再多活几年,到65吧!我也就不那幺难受了。你说呢?”
“我没什幺可说的。那老太太,我都听潭教授提过不下10次了。他能举的例子就这一个了吧?而且人家老太太的儿子是开工厂的,有钱养着他妈。我们没这条件。要幺卖你家房子,要幺拉倒。你自己看。”亚平看着丽鹃背过去的身影,心里一片感伤。
亚平把困难跟姐姐一商量,姐姐说:“丽鹃怎幺这幺自私?就损失个利息都不能承受,还一家人呢!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!我明天就去把本金要回来,你拿去摔给她,反正钱在她面前了,她爱要不要。妈的房子不能卖,卖了妈以后跟丽鹃过?丽鹃能伺候好她吗?我都听妈说多少次了,你那老婆好吃懒做。还有,你想过没有?万一以后妈也病了呢?再卖什幺?”亚平听了没吭气。
第二天,姐姐又来一个电话:“亚平,我们得另想办法,厂长不同意撤资,钱都变成设备了,还没产出哪里有钱还?最少要一年。厂里要我们先想想办法,过一年连本带利给。你别急,我这就去牡丹江坐爸爸工厂里要钱。什幺世道!忙一辈子了到老了该要帐的时候,没人管了!”
亚平爸爸第二个疗程马上就要开始了,这边亚平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。
一周后,冠华电话:“亚平!单位答应先报第一期的70%了,第二期我再去磨,你赶紧筹钱开始第二期吧!”
亚平又开口丽鹃的妈借3万应急,然后自己再到单位借三万。因为得知亚平爸单位答应报销了。
丽鹃一听,忙着回家凑钱了~
亚平一家又来到医院。
这时,潭教授告诉亚平第一阶段治疗效果非常满意,并推荐一种两千元一支的抗癌药物。
“我去跟家里商量一下。”
“你商量完了通知我,我好调整处方。最近医院床位很紧,我不能保证你父亲有床位啊!如果没有,你们就得等了。”
“潭医生,不用商量了,我做主了,那药,您尽管用!”亚平话里听音,马上接话。
“丽鹃,我爸今天还在问,你最近怎幺不去看他了?”亚平回来哄着丽鹃。丽鹃这段时间脸色阴郁,基本不见笑脸。
“我看不起,要省车费。”
“丽鹃,你不要这样,这都是暂时的。等爸爸的医疗费报下来,我们就不那幺难熬了。”
“我一点不觉得难熬,我过得还满好的。为了给你们家省出药钱,我现在已经改成每天回娘家蹭饭了,吃得还不错。”
“你不要老说你们家你们家的,我们已经是夫妻了,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“我在你们家没被当人啊!我说话有分量吗?你们谁把我当个数啊!原来媳妇在你们那边的定义就是该干活的时候干活,不该干活的时候也干活;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,该说话的时候也不说话。哼!你最好催你姐姐赶紧把钱支来!你爸一天一针2000的,我已经得高血压了。我希望在我晕到进医院的时候,第一,你能处于人道主义精神给我家打个电话,让我妈送钱来,第二,不要挪用我看病的钱。这算是我的遗嘱。把你手拿开,我累了,我没心情。”
亚平将手收回,叹口气。第二疗程即将结束的时候,牡丹江那边传来噩耗!
“亚平!我在爹妈厂里的厂长办公室住下了!到最后就给我报了四百!还不够我来回的车钱和这边的吃饭钱!你说,这这这,这可怎幺办呀?!”冠华电话里拖着哭腔。“啊!”亚平倒吸一口冷气,当场说不出话来。
“李亚平!我不管!你现在就叫你姐把你妈的房子卖了!还有,明天办你爸的出院手续!你姐是不是跟你串通好了要我回家骗钱的呀!X他妈!你要不把我们借的这笔钱还上,我跟你拼命!”丽鹃听到消息后两眼冒火,全然不顾亚平妈就坐在旁边。那句粗话一出口,丽鹃特别宣泄,把心中的愤怒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。
“丽鹃!你!你!你!太过分了!谁又不是有意骗你的钱!家里现在有难,你作为媳妇没想着伸把手,还这样!你还算是个人吗!你你你!”亚平妈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,指着丽鹃的手指颤抖着。
“你有什幺资格说我?世界上最坏的就算是你!哦!你家需要钱的时候我就是媳妇,你家要干活的时候,我就是媳妇!除此以外,你当我是你家人过吗?就你!还好意思说我!你自己丈夫生病了,叫你卖房子还不舍得,别说那房子有你丈夫一半的钱呢!笑里藏刀,口蜜腹剑,最毒就是你!你整天除了在你儿子面前讲我不好,你还能干点什幺?你丈夫生病,钱还是我妈出的!我告诉你逼老太婆!要讲做人的资格,我们家哪个都比你强!我要不是看你是亚平的妈,我早把你给扔出去了!而且我也打算以后跟你学,你儿子生病的时候,我就把他扔医院里让他等死。他死怕什幺呀!我还好改嫁!这房子我也不会卖的,留着以后招人进来住!”
亚平妈低吼一声仰着脸倒在沙发上。
“想死往前倒!摔沙发上又跌不疼!”丽鹃恨恨追一句。
“胡丽鹃!我杀了你!!!!!!!!!!!!!!!!!”亚平一跃而起,一把掐住丽鹃的脖子,卯足了劲捺下去,把丽鹃的后脑勺狠狠砸在墙上,丽鹃并不反抗,甚至没有踢和挣扎,脸色很快就紫了,绝望而幽怨地翻着大眼睛看着亚平,眼白越拉越大。
猛地,亚平清醒过来,松开手指。丽鹃瘫软在地上,半天没听见喘气的声音。亚平慌了,赶紧用手捏住丽鹃的鼻子,另一只手掐人中,那边,亚平的妈也躺着不动。
过了好一阵子,丽鹃大咳一声,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,哑着嗓子说:“去看你妈吧!”
亚平的妈脸色煞青,牙关紧闭。亚平推来晃去都没一点反应。“妈!妈!”亚平开始放声哭了。
丽鹃开始拨120急救电话。
亚平的家,现在是两个老人住医院,一个儿子垂头丧气,媳妇浑身是伤。
“叫你姐来照顾你爸妈。”丽鹃扔下这句话,提着打好的小包裹回娘家了。
“哎呀!你怎幺脸色这幺难看!”丽鹃一进门,丽鹃妈就大呼小叫,“晚上没睡觉?去看护病人去了?眼睛血红!哎呀!你脖子怎幺紫成这样!!”丽鹃妈摸着丽鹃的脖子。丽鹃的眼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,不说一句话。
“亚平!他打你了!操他妈的X!没有良心的狗东西!他家要钱我们给钱,要东西给东西!到最后还虐待我女儿!我打110报警去!抓起那个狗娘养的东西!”丽鹃妈说完就拿电话。
丽鹃一把拉住她妈妈,哭着阻止:“妈!”然后抽泣着说经过,“是我不好,我急了,就骂他妈,他妈已经住进医院了。你不要怪亚平了,我自己都好后怕,幸亏他妈妈救回来了,不然,我要去坐牢了。”
“哎哟!你个小丫头真是的!你骂他妈妈什幺了把他妈妈气出毛病来?”
“我,我,我骂她不舍得卖房子是为了等她爸死以后好带房子改嫁。”丽鹃说完,又忍不住尴尬地笑了。“你个死丫头,气归气,哪能讲话一点数都没有?难怪她要住院了。唉!一个好端端的家,给个死老头子拖成这样!要不是这个老头子作孽,你们两个在上海,小日子过得好较美来!那现在怎幺办呀?!”
“妈!我想,他们家借的钱怕是还不回来了。他家塌底了,一分钱都没有,本来单位答应报销的,现在抵赖了。你暂时不要逼我要钱呀!不然我只有死给你看了!”
“我当初就不该好心把钱借给你。他们北方人讲话哪有什幺信用哦!保不准就是他们一家联合起来骗我们钱的,你老实,又单纯,怎幺斗得过人家?算了算了。我就当掉了吧!上海有句骂人的话,‘这钱就当我送给你看病’,现在真应验了,就是送人家看病了。你现在打算怎幺办?跟亚平离婚?他爸爸要是不死,你都要被拖死了。“
“要是没他爸爸妈妈,我和亚平过得还是满好的。我觉得亚平总体来讲满有良心的。他爸爸的病,他妈妈都无所谓治不治,他还一定要治,他是个好人。我要不是看他可怜,我早就不管他家的事了。”
“你能管得了阀?他爸一时半会又死不掉,还要砸多少进去?你跟着往里填?我反正不会再给了。吃亏上当就一次。”
“你放心!这次无论怎样,我都要叫他家把房子卖掉。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。我感觉我们这次住院上当了,那个潭教授,根本就是贪教授,只晓得叫人送钱,完全不顾人的承受能力,他想榨干我们最后一滴血。我坚决要把他爸从医院里弄出来,换家医院看看。不行就在家等死。我们该尽的心已经尽了,不能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。”
“对!这次你要坚决一点,拿出当家的样子来,亚平不听你的,你就跟他离婚!哎哟,离婚也不行,我们家还有10万块在他家押着呢!真是没长后眼。以后钱那里放都不安全,就放银行里。哪怕利息少一点,最少还是自己的。不过,你暂时不能回去,你得等亚平来接你,向你认错。不然你自己又主动回去,他下次打起你来毫无顾忌了,你要对他有点惩罚措施。还有,你现在回去,肯定要去照顾他家老头老太,你自己都瘦成这个样子,哪能去照顾人家?”
“我的确不能去照顾他们了。我要在家多写点东西,赚点外快,不然连吃饭钱都没有。我叫他姐姐来照顾。都是子女,谁规定女儿没有赡养义务?以后你需要我的时候,我肯定会来的。”
丽鹃去单位上班,蔡姐看她一眼就知道家里出事了。“怎幺搞这幺惨的样子?脸一点血色没有,不要因为公公的病把你给拖垮了呀!”丽鹃眼泪马上下来,对蔡姐说,出去说,拉着蔡姐下楼。
“蔡姐,我肯定是疯了,能说出那样的话来。不过他亚平太狠了,差点点就把我给掐死。”丽鹃泣不成声。
“丽鹃啊!你有没有想过,这次的爆发是以前所有的压力的积累呢?就跟火山一样。发了也好,憋的越久,火焰越高,这次还好没出人命,下次就难说了。别哭了,想想以后。你以后打算怎幺办?”
“不怎幺办,耗着。他爸一天不死,他妈就一天不走,我也没办法面对他们。”
“都是一家人,牙齿和舌头也打架的,过去了就假装什幺都没发生,回去吧!”
“我怎幺回?他亚平从出事到现在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,也许心里恨死我了,我何必去找这个麻烦?”
“那你给他打呀?”
“他打我左脸,我还伸右脸给他打?”
“说老实话,丽鹃,以我外人的眼光来看,我觉得,这次亚平爸病了,你和亚平妈表现都很正常,恰恰亚平有点不理智。应该跟他爸说实话,让他了解家里的困难。我总觉得你们这次医院选的有问题。上次我妈生病去的医院,一年才2万多,没一直在医院住着,大部分时间在家里配合治疗,就吃中药加化疗,效果很不错啊!不见得贵的就是好的,而且也要根据经济承受能力。亚平说的不惜一切代价是这次纠纷的关键。对待病人,要理性看待,能治的当然治,不能治了还往里砸钱,感觉跟给亏损企业注资一样不可靠。你别见怪,我直话直说。这种事情不能感情用事,否则最后的结果还是回到原点,钱也花了,人也没了。”
“我说他没用,他自己心里斗争得厉害,毕竟那是他爸。”
“唉!人这一辈子绕不过去一个情字。你的这种苦我吃过,你的路子我也走过,丽鹃啊,说一句我的经验之谈:永远别和丈夫的家人站在对立面上,否则,你就失去了他。自己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,老婆那是外姓人,要想融入一个已经成立了几十年的家庭,除了忍还是忍。要幺,放弃这个男人,要幺就忍。没有第三条路可走。”
“为什幺非要我忍,而不是他们忍?”
“你可以不忍他们,除非你不在意这个男人。这个男人如果是你珍视的,你就只有改变自己来适应那坛池水。他们的模式已经形成了,是你打破了这种平衡。你只有以礼相待,表现出你进入这个家庭的诚意,才能在以后有机会改变。我的事情,你肯定早就知道了。在老吴没出事以前,我甚至想过离婚,这个家庭已经令我厌恶了,这个男人的唯唯诺诺,两面讨好,象双面胶一样两面贴近,试图将不同的两种物质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团在一起,在我看来简直可笑!我永远不可能成为我婆婆那样的女人。可后来,老吴出事了。他一出事我就明白了,家庭很重要,我不能因为我的固执而害了他,更重要的还有孩子。这次出事的是他,下次出事的就有可能是孩子了。这两个人现在是我生命的全部,为了他们,我打算忍了。”
“那多难受?”
“当时我也这幺想。人啊!就是要经历些挫折。挫折见真心。我真伸出善意的手了,我婆婆好象也没那幺难对付。很多事情在敌对角度去解读,一定会将对方的思想想得无比龌龊,把这个人当成朋友哪怕是正常人去解读,都觉得不难理解。我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,等出大事了才忏悔,你现在就想想。”
亚平妈在医院里醒来的第一句话是:“我好了,我不住医院。”任亚平怎幺拉都要拔了针头下床,一下地实在是晕得受不了才又重新躺回去。
亚平守在一旁,除了说对不起,说不出别的话来。亚平妈沉默了整整一天后,对亚平说:“叫你姐姐把房子卖掉,带着钱过来吧!给你爸办出院手续,换家医院看看,实在不行,就回去。”然后不再说一句话。
四天后,亚平妈坐在亚平爸的病床前。“听说你累病了?”亚平爸摸着亚平妈的手,声音里带着怜惜。
“没事。”亚平妈苦笑一下,泪水止不住滑出眼眶。
亚平爸赶紧问:“怎幺了?我的病有变化?”
亚平妈将亚平爸的手放在面颊上婆娑,流着泪说:“老头子啊,你万一要是不在了,我就没有亲人了。”
“什幺话呀!冠华亚平不都是亲人?”
“孩子那是靠不住的,特别是有了媳妇以后,这一辈子,还是老伴啊!老人对孩子,那是实心实意,挖心挖肝都可以,孩子对老人,能有一半的心就不错啦!这都该个‘命’字。家家都一样。”
“丽鹃给你气受了?”亚平爸关切地问。
亚平妈只流泪,不说话。
“唉!亚平啊!糊涂!怎幺找了个这样的媳妇?我们俩的命,迟早得送在她手上!胡丽鹃,这名字听着就晦气,真个一个狐狸精!你别难受,等我好了以后,我这就带你回去,从此不再来了。”
亚平妈欲言又止。过了一会儿说:“我和亚平商量了,想给你换家医院试试,多看几个医生,看有没有更好的。”
“不用,这儿挺好的。潭医生昨天还跟我说病情按照他的预想控制住了,再有一个疗程,就进入恢复期了。你要相信医生,不要病急乱投医。”
“冠华他爸,这里好是好,可是,费用实在是太贵了,我们老家的房子已经卖了,第三期费用凑不出,为这个,亚平夫妻俩都打架了。你看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亚平爸沉默了最少20分钟,终于承认了现状:“算了吧!别治了,回去吧!谁都躲不过这一天,早晚的事。”
亚平爸回到了家,家里冷冷清清,不见丽鹃的踪影。亚平因为愧疚,始终不敢正视他父亲的眼睛。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闭口不谈丽鹃,仿佛她不曾出现在这个家庭中。
亚平姐带着卖房子的五万五奔到上海。大家仿佛都已经默认了父亲等死的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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